藩国标记

摘要：儿子说，爹无论是混杂在哪，我都能很快找得到，因为爹在儿子心中总有个与众不同的标记。 六月八日下午，高考第二天。

临进场还有半个小时。儿子对他说，爹，您已经陪了我三场了，这场就不要在这树下等我考完了，就回小旅馆休息等我吧。

他看了看比自己还高的儿子，说，不，来时你妈在我跟前说了四遍了，叫我一定要在外面等你考完，她说城里孩子的父母都是这样的。边说边微笑着朝旁边呶了呶嘴。儿子看了看周围满扎堆的家长，对他一笑。

今天阳光很热烈，没有一丝风。陪孩子一同来的家长确实很多，父辈，长辈都有。平时宽阔的校门口此刻俨然成了一闹市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的家长和考生，或蹲或坐或站。维持秩序的交警，扯个条幅招生做广告的，穿红马甲的志愿者，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……

到进场的时间了,儿子向他挥了挥手，融入到进场的学生人流中。

他看上去很消瘦，才五十多，头发已见灰白，那是长年累月在田地里风雨劳作的见证。见儿子的背影消失在校园门内的拐角处。他便抬起头向对面那幢新教学楼望去。

他的目光忽落下重抬起，在周围噪杂的人声中，没有人能听见他口中那轻微的声音：1，2， ，4，5……南向北数……第一个窗,第二个,第三个窗,是这儿了，儿子就坐在这个窗户下面。

按说这扇窗户他很容易便能用目光搜寻得到。从儿子的第一场考试到今天上午止，他的目光停留在这扇窗户上不下百次吧。城市的楼盖得越来越高了，看惯了农村自家的瓦房，乍看这高楼，他老觉得那楼每一层都是一模一样的，更别说是窗户了。楼层一多，窗户一多，他眼睛看得就有点眩晕。儿子昨天就笑他，说，爸，您都看了一百遍了，还要从第一层开始数吗？儿子说他只要一抬头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扇窗。他只能笑着说，爹老了。

他是老了，一晃间，他头发白了，儿子比自己还高半个头。他就这么一个儿子，从儿子捧起书本的第一天起，他心里便多了一种喜忧参半的滋味。自己这辈子是和书本无缘了，一生全在泥田里滚打。实在是尝到了不识字的苦。儿子没上学的那些年，平日里记个账，写个字据，或者贴个春联，总得喊隔壁的老三。自己不识字哦，识数字但不会算哦。有一年过春节，他在贴对联，儿子在门边玩，忽然对他说，爹，您把对联贴反了！那年儿子才六岁，刚念一年级。那一刻，他心中的狂喜真的是无法言表――自个家对救援不利。眼瞅着江心两人逐渐筋疲力尽中终于出了个识字理的人了。儿子也真的不负他的期望，很懂事，从小学到高中成绩都名列前茅。这一点很是让他兴奋和骄傲。

儿子对这次考试很有信心，他也是，在他眼里，儿子是最捧的。儿子说前几场感觉考得都不错，答完卷总有十多分钟的时间剩余。他就问，那你这十多分钟干什么呀？儿子的回答十分出乎他意外，儿子说，我检查完后，便从窗户中看您。一看到您，我心里便十分的踏实。

他大惊，傻孩子，这么重要的考试，你怎能这样分心呢？爹有什么好看的，这可关乎到你的前程呢!

儿子说，爹，不会的，相反，看到您的身影，便给了我满满的信心，我的思路便会开阔起来。如我答题时不经意间抬眼看不到您，反倒不安定起来。我一定要考个好大学，将来好让爹妈过上好日子。

儿子的话，如一股暖流蔓延到他全身。

他复生疑虑，问，这么远，这么多人，你怎知道哪个是我呀？

儿子笑着说，大樟树下那个站着的穿白短袖戴草帽的老头。

他笑了，大樟树下站着的家长那么多，穿白上衣的也不止我一个呀，你能分得清？

儿子说，分不清，但只有爹戴草帽。

他又问，昨天我身边还有一个戴草帽的人呢。

儿子说，他是坐着的，那个站着的一定是爹。

他复问，如果他站起来了，你就分不出来了。

儿子说，能，爹身上有爹的标记。

他不信，大笑，笑儿子总是说一些让他高兴的傻话。

他脑子里回旋着昨天和儿子的对话，望着对面大楼五层靠北的第三个窗户，发出舒心的微笑。

终于听到了考试结束的铃声了。考场外的家长们都纷纷起身向着缓缓打开的大门口张望。安静的校园一下子变得人声噪杂起来。他站起身来，在校门口密匝涌动的人群中寻找那熟悉的面孔。他看到了很多青春而朝气的脸，我们不难发现那差不多的身高和服饰，他眼都看花了。红色的T恤衫，儿子今天穿的是红色的T恤，他心里念道，猛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一下子变得灵动好使了。果然，在人群中，他很快认出了儿子，儿子正朝着他走来。

看到他那努力找寻的样子，儿子说，爹，您只要在那树下站着就行了。我一转过楼道，老远就看到您了。儿子指了指他的草帽。他相信了儿子的话，草帽就是儿子所说的他独有的标记。

第二天，儿子心疼他，叫他呆在旅馆里，他还是不肯，说二天都站过来了，不差这一上午。

他又目送着儿子的背影融入学生的人流中。他依然数了一遍楼层，找到了儿子所在的那扇窗。他仍然站在那棵大樟树下面。他知道他站立的这个位置，儿子一抬眼就能看到他。他相信儿子说的不是傻话，他能给儿子带来信心。

今天的阳光比昨天热烈了很多，昨天的风不知去哪儿了。家长们纷纷都簇拥到他站的这棵树下，尽管有树荫，他还是觉得一阵闷热，加上身边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，他觉得头有点昏，胸口堵得慌，有一种呕吐感。

他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犯病了。他看了一下表，心里忽然发怵，离考试结束还有一个小时。他身体上越来越强烈的不适感告诉他，他必须马上去看医生，他对自己说。

他擦了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，目光向左右两边的街道飞快地搜寻着，还好，他看到了左边一百米处，一家店门上一个鲜红的“十”字。他心中稍稍安宁下来。

他用手按着肚子，刚要迈出步子，忽然停住了。他环视了一下，对身边一老人说，老哥，我有点急事去办，马上回来，烦您帮我拿一下我的帽子。他把帽子向老人头上一扣。老人和善地点头，说去吧。

他中暑了，医生说得打点滴。就这样他心急如焚地在那小诊所的椅子上躺了四十多分种。好在他来得及时，针打完了，他感觉轻松多了，身上的不适感消失了，只是感到有些困倦。

等他再到校门口时，交卷的铃声刚好响起，樟树下那老者正在东张西望地找他。他走过去，忙不迭地致谦和道谢。他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
他没有动，站在棵下，果然，一会儿，儿子向他跑来。

儿子一到他面前，张口就问，爹，您刚才去哪儿了？

没去哪儿哦，我一直在这儿呢。

儿子长舒了一口气。忽认真地说，爹，您刚才是不是有急事？我真的好担心您。

你怎么知道？他实在是想知道答案。

后一半时间，树下那个戴草帽子的是另一个人，不是您。您有事临时走开了。是不是您那胃病临时又犯了？

他惊异地看着儿子。

我说过，爹您有独特的标记。儿子顽皮地说，那个人虽然也是站着的，身材和爹一样清瘦，同样是穿着白短袖，还戴着和爹一样的草帽，但是有一点我断定他不是爹。

我一直看到的是他的背影。

那不是爹的标记。

儿子补充说。

共 258 字 1 页 转到页 【编者按】爹陪儿子高考，似乎再正常不过了，但作品刻画得父子却深深打动了读者的心扉，那情那景催人泪下，父子之间那种默契，那种信任与寄托，入木三分。推荐佳作共赏之。 【微编 王老大】【江山部·精品推荐 6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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